再醒來時，晟泠人已經在公主府裏頭了，她睜開眼睛，腦袋還是沈甸甸的，她聽到窗外傳來雷鳴聲，轟隆轟隆的，聽起來頗為沈悶。

晟泠伸手摸了一下額頭，她好像發高熱了，額頭上還搭著濕帕，晟泠卻覺得很不舒服，微微皺著眉，忍不住把濕帕取了下來。

沒過多久，門被輕輕推開了，婢女看到晟泠醒過來，松了一口氣，趕緊把剛熬好的湯藥端了過來，本想服侍晟泠的，但晟泠自己硬著頭皮從床榻上坐了起來，晟泠緩緩接過婢女收錄裏的湯藥，低頭嗅了嗅，嗓子沙啞的開口問道：“這是什麽藥？”

“公主今日鬧了胃疼，太醫叮囑了你以後要好好註意飲食規律，不能再像先前那樣不吃不喝了。”

晟泠聽了，又慢慢地蹙緊了眉毛，她似乎是才想起來今日在外頭淋了雨，還胃疼得站都站不起來，但是……公主府的人是怎麽找到她的……

晟泠沈默著，慢吞吞地喝了幾口湯藥，想了好一會也沒想明白，只得擡頭問道：“是誰把我送回來的啊？”

婢女如實回道：“奴婢也不清楚，那個好心人好像認識公主的身份，看公主昏倒在街巷上了，便雇了輛馬車把公主送回來了，事後管家有給了那個好心人銀兩感謝他，公主放心。”

“好心人……”晟泠微微怔了怔，但想來也只能是她不認識的陌路人吧，畢竟連管家都不認得那人。

晟泠輕輕點了頭道，“下回若是見到人了，我再好好謝謝人家。”

晟泠又病了，大概是淋了雨加上胃疼鬧的，晟泠接下來兩天都待在公主府裏頭休養，在此期間，皇帝皇後來探望過晟泠，看晟泠身體狀況有些差，擔心得不行，又把鏡淩給叫了過來給晟泠診治。

那日，雨難得停了下來。

窗外濕漉漉的水汽泛濫著，微微冰涼的寒風從半敞的窗邊漏進來，帶了些許寒氣進來。

晟泠趴在窗臺旁，咳嗽了咳嗽，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著閣樓外的遠方，雖然隔著雲霧，但她仿佛能看到遙遠的城外。

鏡淩給她把脈完，提醒婢女把窗關了。

婢女有點猶豫地看了看晟泠，晟泠倒沒鬧氣，點了頭，同意婢女去關窗了。

“公主有心結嗎？”

晟泠咳嗽著搖了搖頭，低頭道：“之前陳太醫說我胃疼又發高熱了，所以才病重了。”

鏡淩淡道：“公主心裏郁氣難清，公主應該明白我說的不是這個。”

“是嗎？”晟泠伸手輕輕按了一下自己的心臟，眼神間有些茫然，又暗暗地將情緒壓抑下去。

“公主再這樣憋下去，怕是要越來越糟糕。”鏡淩看著她，平平靜靜地提醒道。

晟泠只得垂著眸點了點頭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公主……收到我娘親的來信了？”

晟泠還是表情木木地點頭，“啊”了一聲。

“何時收到的信？”

“前日吧。”

“信裏寫了什麽？”

晟泠深吸了一口氣，呼吸都抖了，聲音好像踩在刀尖上，艱難地發出來，“也沒什麽吧。”

鏡淩靜了一瞬道：“公主真的想繼續這樣下去嗎？”

晟泠緩緩地轉了轉眼珠子，有點不知所措地捧住案幾旁的暖手爐，但手指尖又不小心碰到渡著棉套的鏤空暖爐上邊的火苗，一下子燙得抽回了手指，她緊張地把暖手爐放回案幾上，然後擡起頭，強作鎮定地看著鏡淩道：“我就想一個人待幾天。”

“但我給公主把過了脈，公主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，你自己清楚嗎？”

“我清楚。”

“公主若是清楚，皇上便不會派我過來，公主若是清楚，就不會這樣不珍重自己的身體。”

“那我能怎麽辦？”晟泠猛地擡起頭，兩行眼淚一下子從眼眶墜落，她怔怔地掉著眼淚，再也抑制不住了，她也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她能夠傾訴的對象，但是她壓抑了兩天的心情，終究在這一瞬間徹底崩塌，怎麽也強忍不住了。

她流了淚，又擡手用力地抹自己的臉，一邊側開頭抹淚一邊哽咽道：“我能怎麽辦……他死了，他答應我說不會死的，可是他死了……他又騙我啊，他又騙我了……他總是騙我，騙我……”

晟泠像是陷入了歇斯底裏的絕望，兩只手快把自己的臉都揉紅了，呼吸無法順上來，又泣不成聲，一邊哭一邊咳嗽，險些要把自己嗆窒息了。

鏡淩大概也沒想到晟泠會崩潰成這樣，他怔怔地看著她哭了半晌，卻沒有任何反應，或者說，是不知道要作何反應才好，但看到晟泠哭得快岔氣過去，才皺起眉，起身倒了一杯茶遞給晟泠，“公主……先喝口水吧？”

晟泠捂著臉搖搖頭，艱難地喘息著，帶著哭腔啞聲道：“你回去吧，父皇母後若是問起你了，就說我只是病沒好，我過兩天再進宮給他們請安。”

“公主這樣下去並不能好到哪裏去。”鏡淩皺著眉道。

“鏡淩，我很感謝你過來幫我診脈，你給我開什麽藥方，我都會服用，但是我心裏邊的，是好是壞，我願意爛在肚子裏，我也不需要任何人開導，求你別管了。”晟泠說著，也不肯讓鏡淩看到她哭紅的臉，她埋頭抱緊了自己的手臂，向鏡淩下了驅逐令。

鏡淩到底是走了，他走之前，給晟泠開了新的藥方，但他很清楚晟泠並不會聽他的醫囑，因此，最後鏡淩還是回了一趟宮，盡管沒有明說原因，但還是提醒了皇後一番，晟泠現在的情緒很糟糕，一時半會也好不了。

紀西離過來公主府的時候，並沒有讓底下人去跟晟泠通報，她問了底下人，得知晟泠在閣樓上歇息著，便摒退了所有人，自己上了閣樓。

晟泠又開著窗，由著冷颼颼的風刮進來。

她微微低著頭，手裏輕輕攥著一只簪子，低垂著眸子，仔仔細細地看著。

紀西離走過來的時候，晟泠並不知覺，直到窗被人闔上了，感覺風沒吹進來，她才緩緩地擡起頭，然後，看到紀西離在身旁的坐榻坐了下來，也看著她。

晟泠一時間眼神有點兒呆楞，抿了抿嘴唇，開口喚母後的時候，嗓子幹啞得像是一整日都沒喝過水。

紀西離皺起眉，親自給她倒了一杯熱水，讓她喝了。

晟泠倒是一如既往的乖，母後讓她喝，她便乖乖拿過來，一口氣全喝了，當然，難免被嗆到了。

紀西離又把目光落在晟泠攥在指尖的那只簪子上，微微皺著眉道：“這是母後去年給你買的？”

晟泠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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